虚云、叶恭绰赠李济深祝寿中堂对联考

日前，笔者看到一幅虚云法师赠送李济深主席的祝寿书法中堂，写的是“蟠根仙李郁苍苍，斡运欣开日月光。已见神功垂世远，更扶元化与年长。清修白业偕贤助，雅韵黄花播晚香。我愧草鞋钱枉费，来依佛寿颂无量。李副主席暨德配周夫人荣庆。虚云”。（如图）这个祝寿诗在虚云法师记载中多有著录，得遇一睹，幸甚至哉。但该祝寿中堂书法与虚云法师笔迹有异。

目前公开流传的与书法内容略有差异，如《禅》刊1989年第三期刊登净慧长老《虚云和尚行业记——纪念虚云和尚圆寂三十周年》文章，文中写的是：蟠根仙李郁苍苍，斡运欣开日月光。已建神功万世远，更扶元代与年长。清修白业偕贤助，雅咏黄花晚节香。我愧草鞋钱空费，来依佛寿颂无量”，后续不少关于虚云法师的记载都沿用了这个说法。根据新发现的这幅书法来看，“已建神功万世远”应为“已见神功垂世远”，“更扶元代与年长”应为“更扶元化与年长”，“雅咏黄花晚节香”应为“雅韵黄花播晚香”，“我愧草鞋钱空费”应为“我愧草鞋钱枉费”。

笔者又看到了叶恭绰赠李济深的祝寿对联，“海吸西江融百谷，星明南极祝长庚”，上款“任公尊者七十大庆”，下款“叶恭绰敬祝”。虚云祝寿中堂和叶恭绰祝寿联书法字体一致，且装裱样式一致，都是红色宣纸托裱，彩绫镶边，装裱用料相同，从高度等形制看，也非常符合传统的一套中堂对联形制。笔者与王学彪、李宪文等学友交流，认为虚云祝寿中堂和叶恭绰祝寿联应该都出自叶恭绰之手。

虚云、叶恭绰与李济深的交谊

虚云法师（1840-1959）是近现代公认的禅门泰斗，曾传曹洞，兼嗣临济，中兴云门，匡扶法眼，延续沩仰，以一身而兼禅宗五宗法脉，他与太虚、印光、谛闲并称民国佛门四大老。虚云法师感当时佛教衰败，宗门寥落，发愿于诸名山古刹重建丛林寺院而恢复禅风。1953年，虚云法师、圆瑛法师等发起成立了中国佛教协会，他被选举为名誉会长，曾任全国政协委员，寿120岁圆寂。叶恭绰（1881—1968）是20世纪中国政坛、文坛的一位传奇人物。他曾任清朝邮传部承政厅长兼代理铁路局长、北洋政府交通总长、大元帅府大本营财政部长、南京国民政府铁道部长，曾创办交通大学、掌管交通银行。新中国成立后，曾任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常委、中央文史馆馆长、全国政协常委、北京中国画院院长。他还是名满天下的书画家，书风雄强朴厚，绰约多姿，腕下功力直追古人，画以兰、竹、松、石为主。启功评价叶恭绰书法“天骨开张，盈寸之字，有寻丈之势。谓非出于异禀，不可得也”。

李济深、叶恭绰都是我国近现代著名的佛教居士。虚云祝寿书法中堂“李副主席暨德配周夫人”提到的周夫人，即李济深夫人周月卿，她是佛法修为深厚的女居士，李济深、周月卿、叶恭绰都是虚云法师的在家弟子，特别是李济深与虚云法师法缘深厚。1929年，虚云法师应福建省主席杨幼京之请，任鼓山涌泉寺住持。1933年11月，李济深与蒋光鼐、蔡廷锴等人，在福建宣布反蒋抗日、建立福建人民革命政府时，李济深就拜虚云法师为师，交往密切。此后二十多年的岁月里，虚云法师与李济深患难与共。1939年至1940年，虚云法师应李济深邀请，先后多次赴广州讲授佛经。1942年，虚云法师应国民政府主席林森等邀请赴重庆弘法，还特意绕道桂林与时任桂林行营主任的李济深相见。1943年冬天，虚云法师见云门古寺年久失修，残破不堪，就发愿重兴云门宗祖庭，得到李济深的大力支持。

虚云法师北上之行

关于虚云法师为李济深祝寿这件事，曾任虚云侍者，后来曾任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河北省佛教协会会长的净慧长老在《虚云和尚行业记——纪念虚云和尚圆寂三十周年》一文中明确记载，“（1952年）11月5日，虚老在京出席中国佛教协会发起人会议，并被推举为首席发起人。虚老此次在京期间，适逢李济深及夫人周月卿七旬双寿，老人以无量寿佛铜像一尊及诗为贺”，笔者看到的祝寿书法中堂即是这首贺诗。

这段历史在虚云法师资料和其弟子回忆文章中多有记载。

净慧长老在《虚云和尚行业记——纪念虚云和尚圆寂三十周年》中还追述说：“1952年，虚老应京汉诸弟子邀，于阳历4月27日离开云门，由佛源、法云等随侍北上……时陈铭枢居士在汉，亦往返操劳，护持照应，颇为周到。至阳历9月17日到达北京……11月5日，虚老在京出席中国佛教协会发起人会议，并被推举为首席发起人。”

南华禅寺《虚云老和尚舍利塔碑文》亦记载：一百一十二岁，不久请上北京休养，由侍者佛源等随侍。经武昌住三佛寺，住持大鑫与中南区陈铭枢等殷勤接待。七月廿八日，由中南护送进京，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李济深等到火车站欢迎接待，初住广化寺，再锡广济寺。冬月中共中央统战部部长李维汉于南池子设斋宴请，有巨赞法师、叶恭绰、周叔迦等作陪，共议成立中国佛教协会，即席成立筹备委员会。起草文书，提请中央颁布宗教政策，对人民规定信仰自由，对寺庙保存与管理方法。

虚云法师此次北上来京，系受李济深等邀请，由时任中南军政委员会委员兼农林部长的在家弟子陈铭枢在武汉接待并护送至京，李济深与夫人周月卿及叶恭绰等还曾到火车站欢迎接待。在京期间李济深、叶恭绰等还多次与虚云法师畅叙师徒之谊。在北上期间，李济深曾于1952年8月4日致虚云法师函：“法驾到武昌，闻有微恙，至念。特托陈真如（铭枢）居士带上人民币五十万元，以佐将养之用，区区聊尽微末之忱，希赐纳为幸。谨此，并致敬礼”。

虚云法师1952年北上进京，实为筹划成立中国佛教协会。在促成成立中国佛教协会这件事上，李济深、叶恭绰、周月卿等均参与其中，功莫大焉。时任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的李济深积极协助创建中国佛教协会，有力地推动了佛教在新中国的发展，他与喜饶嘉措、巨赞、赵朴初、周叔迦等人在1950年6月召开的全国政协一届二次会议期间聚会，决议创办现代佛学社，创办《现代佛学》杂志。1952年10月，西藏、内蒙古、西北、西南、中南、华北一些地区有代表性的佛教人士来到北京，与首都著名佛教人士进行了几次有意义的座谈。为了更进一步推进佛教徒的爱国运动和继续加强保卫世界和平运动，以及处理佛教本身的许多问题，需要建立一个联系全国佛教徒的组织，虚云、喜饶嘉措、圆瑛、巨赞、陈铭枢、赵朴初、叶恭绰等作为发起人，拟筹备成立中国佛教协会。这个意见得到了中共中央统战部、中央人民政府民族事务委员会和政务院文教委员会宗教事务处的支持，有关方面于1952年11月4日至5日，在北京举行中国佛教协会发起人会议，虚云、陈铭枢、叶恭绰等与会，李济深应邀出席。

祝寿中堂对联写作时间考证

从上述相关记载来看，虚云祝寿中堂和叶恭绰祝寿联应该写于1952年11月左右，虚云赴京出席中国佛教协会发起人会议期间。

李济深出生于1885年11月6日，按照周岁计算，70周岁应该是1955年。无论按照我国某些祝寿传统中按照虚龄还是“做九不做十”的习俗，1952年都不是李济深七十大寿的时间。那为什么祝寿中堂和祝寿联写“李副主席暨德配周夫人荣庆”“任公尊者七十大庆”？当时净慧亲侍虚云法师左右，1959年虚云法师去世后，净慧长老即着手编辑《虚云和尚法汇续编》。净慧关于“适逢李济深及夫人周月卿七旬双寿”记载应该可靠，但为什么叫“七旬双寿”呢？周月卿公开资料有限，笔者联系了李济深周月卿外孙、曾任民革广东省委会副主委李崴，李崴说外婆周月卿等亲口告诉他自己是1893年出生，1952年正是周月卿七十大寿（虚岁）。可能虚云法师考虑到自己已113岁高龄，以后很难再次赴京，借为周月卿祝寿，虚云法师、叶恭绰等提前为李济深庆祝七十大寿。

为李济深周月卿夫妇祝寿，是虚云法师、李济深、叶恭绰在京畅叙友谊的活动，表达了虚云法师对李济深夫妇护持佛教，长期帮助和支持自己弘法利生的诚挚祝福。

关于代笔这个事情，虚云法师除了请叶恭绰代笔，他还有弟子专门负责代笔。当年在云居山云门寺担任书记、虚云法师侍者的齐贤在口述《回忆虚云老和尚点滴》中说：“在虚老身边，普通信件由传清二知客和传印处理、回复，一般经虚老看过然后寄出。重要的信件，如给李济深、叶恭绰等人的信件，则由传士（或为世）大知客师（海音首座的师父）代笔起草。”净慧长老也回忆说：“当时整理老和尚开示的还有一位叫传世（或为士）的法师，他是北京人，文字非常的好，字也写得很漂亮，后来我看到他笔录了好多老和尚的开示”。

中国佛教协会发起人会议后，经过几个月的筹备，1953年5月30日至6月3日，中国佛教协会成立会议在京举行。虚云法师作为发起人，被推举为名誉会长；叶恭绰作为发起人，被选为第一届理事，此后还曾担任第二、三届理事；周月卿作为华北区代表出席了成立会议，被选为第一届理事，此后担任了第二、三届常务理事。

李济深于1959年10月9日逝世。据说病重中的虚云法师得到这个噩耗，两眼含泪，哽咽地呼唤：“任潮，你怎么先走！我也要随你去了。”10月13日，虚云法师圆寂。

（徐庆康，作者单位：民革中央办公厅）

来源：团结报